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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27章 折子戲+番外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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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27章 折子戲+番外

馬車駛過長街,透過輕輕晃動的紗幕,浮現出大梁城夜色初降時的萬家燈火。

謝映之記得蕭暥以前說,他喜歡這世間的煙火氣。喜歡冬夜裏尚元城的店鋪前熱騰騰的白煙和鹵香味兒,喜歡油膩中帶著的蔥香,喜歡市井的喧聲和摩肩接踵的人。

謝映之體會不到,他辟谷已久,不識人間煙火。他僻好清靜,也不喜喧囂。

紗幕外的浮光掠影,這俗世間的喜怒哀樂,在他看來都太短暫了。那些來來往往的平凡的人,他們的一生,不過是白駒過隙,轉眼即逝。

哪怕是世間殊色,又如何及得上道心雋久,縱然是亂世裏驚鴻掠影的一瞥,也不過朝為青絲暮成雪。

就如他昨夜跟衛宛所說:既不長久,何須停留。

他不會眷念不長久之物。

所以他看這世間煙火,更多的是悲憫,卻非流連。

他此生不會喜歡誰,也不屑厭棄誰。修行到一定程度,物我兩忘,心游九霄。三千世界,萬丈紅塵,不過指間沙、石中火、夢中身。

浣花齋在大梁城郊的碧浪湖邊。

竹外一方庭院,湖邊一樹梅花,疏影橫斜間可見水榭裏蓊朧的燈光,伴隨著清幽的曲調聲傳來。

謝映之下車,容緒已經在門前殷勤等候了。

經過上一次的教訓,此番容緒似乎低調多了。他一身秋香色的衣袍,素淡簡雅。也不見刻意地塗粉修飾,額角眉梢反倒顯出幾絲風霜歷練之色。如隔年的沈香,竟別有餘韻。

謝映之看了他一眼,微笑回禮後,灑然走進庭院。

因為是花間雅會,謝映之沒有束發,隨意挽了根絲帶,行走間長發如雲似墨,飄飄灑灑。

容緒一邊殷勤引路,一邊習慣性以手虛扶著他的腰間,但因為上回的事情,怕他衣上又有奇怪熏香。所以不敢真的碰到他衣衫。

本來這顯得不上不下的有幾分尷尬的事情,容緒做的倒是十分自然,尺度拿捏精準,風雅卻不親昵。

偶爾風過林搖,掠起幾縷青絲,容緒就趁機輕勾起發梢,讓那清涼的發絲在指間千回百轉,化作繞指柔。

這種小動作換是別人做出來未免顯得猥瑣,偏偏容緒做得不露痕跡。

謝映之覺得這容緒對主公的態度真是頗耐人尋味了,此人暗地裏屢屢作怪,就像他現在小動作不斷一樣,但是真要抓住他,卻拿捏不住,他就像裹著一層蜜糖,表面又香黏又滑膩,用心卻藏地很深,不知道在盤算什麽。

他坑蕭暥,也幫蕭暥,如果不是他,盛京商會和王家都沒那麽老實。

他也很有本事,比如建尚元城。

這尚元城按照蕭暥的話說,就是一座集旅游餐飲休閑購物娛樂為一體的商業都會,這在大雍朝前所未有。而且如今不是景帝年間的太平盛世。在亂世裏要經營起這樣一座繁華的商業都會,難如空中造樓閣。即使勉強造出來,也會冰清火冷,鮮有人問津。

蕭暥敢想,容緒竟然也敢做,冒著血本無歸的風險投入大量的金銀幫他把這新奇的構想實現出來。

建成後的尚元城,經營也一大半都是容緒在推動,期間還經歷了除夕夜一場大火,擷芳閣前血流成河,尚元城人人避之不及,容緒不僅把擷芳閣給盤活了,還讓尚元城再次回暖起來,成為九州數得上的商業都會。

謝映之大概從來沒見過立場如此矛盾的人,他幫蕭暥時費盡心血,殫精竭慮,他坑蕭暥時,也花樣百出,手段無所不用。

這個人有點意思。

還有他主公那只小狐貍,恐怕也還藏著一些事情是他不知道的……

這兩人都有點意思。

浣花齋游廊交錯,曲徑通幽。偶爾會遇到一兩名此間的游客,由伴游陪同著經過。

謝映之註意到,燈火闌珊下,那些人或喜或憂,或顰或笑,神色都陶陶然。

他知道此間玩樂都是容緒親自設計,別具風格,所設奇巧,使去過的人意猶未盡。但是觀這些客人陶然神色,有點像散嗑多了,但是他們身上除了一股幽淡的酒香,卻並沒有留仙散濃郁的香氣。

而且容緒極為小心,決然也不會露出這種破綻。

他邊走邊思忖著,就在這時,迎面走來一個腳步虛浮的人影,較之前兩人,此人腳步踉蹌,似是喝醉了。由一名容顏俊美氣質飄逸的青年伴游攙扶著。

也就在擦肩而過之際,那人不知為何,忽然踉蹌幾步撞了上來。

謝映之腳步輕移,衣衫如雲霧飄然掠起,堪堪劃過那人指尖。

那人撲了個空摔倒在地,忽然嚎啕,“先生怎能如此待我!”

兩行紅淚從塗脂抹粉的臉上滾下,借著燈光,謝映之才發現他雲鬢歪斜,步搖偏落,哭得梨花帶雨,竟然是個男子!

就聽那男人又道:“我是紫湄啊,我誠心仰慕先生風度才學……”

謝映之也不由微微一怔,賀紫湄?

他正想好奇地再問幾句。

那人就被兩名侍從攙扶了下去。

容緒微笑:“彥昭莫驚,那是戲。”

謝映之聞言猜到了幾分,這大概就是容緒在花間設置的戲碼了。

他道:“願聞其詳。”

片刻後,他們來到了一座雕欄畫棟的雅閣裏。從這裏可以俯瞰夜晚的碧浪湖。

容緒頗為得意道:“我把這個地方叫做戲臺。”

說罷從侍從手中的漆盤裏取出一本冊子:“這是曲子。彥昭要挑一挑嗎?”

謝映之接過來一看,微微一詫。

有趣。

大雍朝宮中宴飲奏雅樂,士林則偏愛絲竹,所演奏的內容大多為詩辭樂府。容緒先生在此基礎上又做了一步突破。他排了戲。

花間十二曲就是十二折戲。

這戲劇的內容不是上古神話傳說,也不是前代的名人典故,而都是取自最近坊間最流行的話本《夢棲山辭話》。

雖然夢棲山的劇情歪到沒邊,名字為避嫌也改了,取了諧音,比如賀紫湄被改成了子湄。

但是這十二折戲一排出來,既新鮮有趣,以前從來沒有這種玩法,又緊扣熱點,把九州有名有姓的人物都排了進去,讓客人們過一把王侯將相才子佳人的癮。在這裏除了不能當皇帝,想要成為威風凜凜的一方諸侯,或是才氣縱橫的名士,甚至是成為艷冠九州的花魁都是可以實現的。

當然這花間一壺酒也是價比千金,來這裏都是巨富豪客,來玩兒變幻身份的把戲。圖的是個刺激。

容緒頗為感慨道:“這煙火世間,有多少人為自己的出生所限,郁郁不得志。來到這裏揮金如土的人,很多人過得並不稱心,在浣花齋,他們可以從頭來過,擇一折戲,過一生。”

謝映之道:“白日夢醒,先生如何讓他們做到身臨其境大夢三千,又醒來後皆不記得?”

容緒笑得和煦可親:“彥昭試試不就知道了?”

謝映之微笑,原來在這裏等著他。

恐怕這十二折戲,容緒親自排的戲,無論選那一折,都是機關重重。

他淡然一笑,欲擒故縱。

“我常年戎馬,不谙雅好,不如先生來選一折。”

容緒聞言激動地眉心隱隱一跳,聲音都有些不穩,“當真?”

然後他又悄然掩飾道:“或者也可以投註來定。”

當謝映之接過骰子的時候,心中便有了底。灌了鉛的。

無論怎麽投,結果都是容緒想要他演的那一出。

他不知道為什麽,總覺得對容緒此人總是像霧裏看花,此人表面風流浪蕩,心中似乎有近乎偏執的念頭在作祟。

容緒選的是《夢棲山辭話》裏所寫的花神一折。花神和謝玄首的一段風流奇緣。

在夢棲山辭話裏,花神被何琰寫得傾國絕世,連謝玄首都為之動了凡心,差點折損在擷芳閣裏。

所以容緒是想讓蕭暥演繹花神,花神和謝玄首的‘奇緣’這種安排頗為耐人尋味了。

再回想上一次的文昌閣策論,以容緒的精明,雖然不會想到蕭暥已經被替換,但多少會懷疑到蕭暥身後有能人相助。

他是在試探。用戲文來試探以麻痹自己,真真假假間,這一出戲,必定處處陷阱,機關重重。

就在他思忖間,容緒已經讓侍從端來了兩盞清酒。

容緒笑得如沐春風:“彥昭,這是玉壺冰泉。”

花間一壺酒世俗萬兩金。

謝映之明白了,這酒中有迷幻藥。但是劑量必然非常小。

留仙散被禁是因為其上癮致幻和致人癲狂,但是其他的散劑卻不做處置,比如士林間流行的紫玉散,服用後也能使人飄飄然,但不會致幻。

容緒不愧是煉丹制藥的行家,他可能將紫玉散之類的散劑融入酒中,兩兩相加,就達到了致幻的作用,但是又無法查他。

花間十二折戲,也只有在這種神智迷離的情況下,才能夠三千世界換大夢一場。醒來又全無記憶。

謝映之不動聲色,當著他的面,舉杯一飲而盡,問道:“接下來如何?”

(番外在作話裏哦(#^.^#)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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